凡爾納的《一個美國記者在公元2890年的日記》 《一個美國記者在公元2890年的日記》的主要內(nèi)容
《一個美國記者在公元2890年的日記》
【法】儒勒·凡爾納/文
29世紀的人生活在不斷變換的環(huán)境中,表面卻一無所感似的。他們對奇跡美景已經(jīng)厭倦,面對日新月異的進步成果十分淡漠。他們覺得一切都自然得很。然而,倘若同往昔比一比,他們便會更珍惜我們的文明,并重視走過的道路。到那時,我們的現(xiàn)代城市會變得更加出色,道路寬達100米,樓房高達300米,樓內(nèi)恒溫,天空中千萬輛空中小汽車和空中公共汽車穿梭往來!這些城市的人口有時多達到1000萬,周圍是1000年前的大小村莊,巴黎、倫敦、柏林、紐約那樣的城市,往昔是空氣污濁,道路泥濘,馬車來來往往,車廂搖搖晃晃——是的,用馬來拉!令人難以相信!假若馬兒能令人想象郵船和鐵路作用的不完備,輪船火車的經(jīng)常相撞,還有蝸行牛步似的緩慢,那末,旅客坐空中火車、尤其是每小時1500公里的海底氣壓管道,有多少錢不肯花呢?最后,那時的人心想,我們的祖先不得不使用所謂“電報”這種洪荒時代的工具,如今能使用電話和傳真,不是愜意得多嗎?
真是稀奇!這些驚人的變化建立在我們的祖先完全熟知的原則上,而他們可以說絲毫不會利用這些原則得到好處。實際上,熱能、蒸汽、電力,同人類一樣古老。19世紀末,學者不是已經(jīng)斷言,物理和化學能量的唯一區(qū)別,就是在于兩者所固有的氣體粒子的顫動方式嗎?
既然認識所有這些能量的親緣關系已邁出了一大步,確實很難想象,到終于確定區(qū)分這些能量的每一種顫動方式,竟需要這么長的時間。直接從這一種方式過渡到另一種方式,或者單純地產(chǎn)生一種顫動方式,這些手段直到最近才發(fā)現(xiàn),尤其不可思議。
然而事情的發(fā)展就是這樣,只是在2790年,即一百年前,鼎鼎大名的奧斯瓦爾德·尼埃爾才達到這一步。
這個偉人是人類真正的造福者,他的天才發(fā)現(xiàn)是其他發(fā)現(xiàn)之母!從中產(chǎn)生一群發(fā)明家,導至出現(xiàn)不同凡響的詹姆士·杰克遜。正由于他,我們才獲得新的蓄電池,有的能積聚太陽能,還有的能積聚地球內(nèi)的電力,這類蓄電池終于能積聚來自任何源泉,如瀑布、風、江河等等的能量。同樣由于他,我們才有了變壓器,這變壓器聽從一把普通搖柄的指揮,在蓄電池中吸取強大的能量,完成了所要做的工作之后,又以熱、光、電和機械能的形式釋放回空間。
是的!正是從發(fā)明了這兩件器械之日起,才真正獲得了進步。它們給人以近乎無限的力量。它們的用途不計其數(shù)。以夏天的酷熱來緩解冬天的嚴寒,使農(nóng)業(yè)起了變革。給航空工具提供了原動力,使商業(yè)獲得輝煌的發(fā)展。由此而擁有不需電池和機器卻源源不斷產(chǎn)生的電力,不需煤炭和加熱卻產(chǎn)生的光,還有這成百倍增加工業(yè)生產(chǎn)的取之不竭的能源。
所有這些奇跡,我們就要在一座美侖美奐的大樓里遇到,這就是新近在第16823林蔭道上開張的“世界先驅(qū)”大樓。
如果《紐約先驅(qū)報》的創(chuàng)建者戈登·班奈特今天復生,看到這屬于他鼎鼎大名的子孫弗蘭西斯·班奈特的金碧輝煌的大理石大廈,會作何感想呢?30 代過去了,班奈特家族仍然掌握著《紐約先驅(qū)報》。兩百年前,合眾國政府從華盛頓遷至中心城,這份報紙也跟隨政府搬遷——政府當然不會跟隨報紙搬遷,改名為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。
在弗蘭西斯·班奈特主持下,不能想象這份報紙會破產(chǎn)。不!相反,它的新經(jīng)理開創(chuàng)了電話服務業(yè),要給它注入無與倫比的能量和活力。
大家熟悉這種方法,由于電話使用變得難以想象的廣泛,這種方法也就變得切實可行。每天早上,用不著像古代那樣付梓印刷,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“說話 ”了。訂戶跟采訪記者、政治家或?qū)W者迅速交談,便獲悉感興趣的事。至于買報的人,眾所周知,只消幾分錢,便能在無數(shù)的留聲亭了解當日報紙的內(nèi)容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的革新刺激了這份年代悠久的報紙。幾個月內(nèi),訂戶增加到8500萬,經(jīng)理的財產(chǎn)逐漸增至300億,今天又大大超過了這個數(shù)目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依仗這筆財產(chǎn),終于興建了新大樓——有四個正面的巨大建筑,每一面長達三公里,層頂上飄揚著合眾國75顆星的光榮旗幟。
這時節(jié),報業(yè)之王弗蘭西斯·班奈特是會成為南北美洲之王的,如果美洲人一旦會接受一個君主的話,您懷疑嗎?各國大使和我們的部長忙于拜訪他,乞求他的建議,征求他的贊同,哀求他萬能的報紙支持。得到他贊助的學者,得到他贍養(yǎng)的藝術家,得到他津貼的發(fā)明家,數(shù)不勝數(shù)!他的王國使人精疲力竭,他的工作毫無休息,以前的人準保忍受不了每日這樣的操勞。幸虧今日的人受惠于衛(wèi)生和體育的進步——平均壽命從37歲增至68歲,并受惠于無菌食品的調(diào)制,體格更為強健;下一步是發(fā)現(xiàn)有營養(yǎng)的氣體,能供人食用……只要呼吸就行。
現(xiàn)在,如果您樂意了解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的工作日包含的內(nèi)容,請費心跟隨他繁雜的事務活動——今天是2889年7月25日。
今天早晨,弗蘭西斯·班奈特醒來時情緒相當惡劣。他的妻子待在法國已有一周,他感到有點孤零零。別人會相信他這樣嗎?他們結(jié)婚10年,伊迪絲·班奈特夫人,這個絕色美人是頭一回走開這么長時間。通常,兩三天便足夠她赴歐一次,尤其是到巴黎,她常到那里去買帽子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一醒來就打開錄音電話機,電話機的線路直通他在香榭麗舍擁有的公館。
以錄音器完善的電話又是我們時代的一項成就!如果說,用電流傳送話音已年代非常久遠,那末,它能傳送影像只是不久以前的事。這是一項寶貴的發(fā)明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在一面錄像鏡中看到克服公隔的遠距離而再現(xiàn)的妻子時,他可不是最末一個祝福發(fā)明家的人。
多柔美的影像啊!班奈特夫人由于昨夜的舞會或看戲。略呈倦意,還躺在床上。雖然那邊已近中午,她還睡著,迷人的頭埋在枕頭的花邊中。
瞧她動彈了……嘴唇在翕動……她準是在做夢?……是的!她在做夢……她的嘴吐出一個名字:“弗蘭西斯……我親愛的弗蘭西斯!……”
他的名字經(jīng)這甜蜜嗓子說出,使弗蘭西斯·班奈特的心緒寬慰了許多。他不想叫醒睡美人,一骨碌爬下了床,鉆進機械穿衣器中。
兩分鐘后,他用不著仆人幫忙,機器已給他洗過、梳過頭,穿上鞋,穿好衣服,從上到下扣好鈕扣,將他送到辦公室門口。每天例行的巡視就要開始。
弗蘭西斯最先走入的是連載小說家大廳。
這個廳非常寬敞,上面是一個半透明的跨度很大的穹頂。在一角,有好多部電話機,成百個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小說家通過電話機,向狂熱的讀者口述成百部小說的上百個章節(jié)。
看到一個連載小說家正在作五分鐘的休息。
“很好,親愛的,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對他說,“您最新的一章很好!年輕的農(nóng)家女跟她的情人談論先驗哲學的某些問題,這個場面觀察得十分細膩。田園風俗描繪得絕妙不過!繼續(xù)下去,我親愛的阿奇博爾德,鼓足勇氣!由于您的關系,從昨天起新增加了一萬訂戶!”
他轉(zhuǎn)過身來,對另一個合作者說:“約翰·拉斯特先生,我對您不太滿意!您的小說情節(jié)不真實!您奔向目標太快了!那末,文獻式的方法呢?必須解剖,約翰·拉斯特,必須解剖!不是用筆來描寫我們的時代,而是用解剖刀!凡是發(fā)生在真實生活中的情節(jié),都是稍縱即逝和接連不斷的思想溶合的結(jié)果,必須仔細一一分清,才能創(chuàng)造出一個活生生的人!電流催眠術能把人解剖開,區(qū)分出兩種人格,運用這種方法,再簡便沒有!瞧一瞧自己的生活,我親愛的約翰·拉斯特!我剛才褒獎了您的同事,模仿一下他吧!您自己作催眠術……嗯?……您會作的,說呀?……不夠,不夠!”
給了這一席指點之后,弗蘭西斯·班奈特繼續(xù)視察,走進了采訪廳。他的1500個采訪記者,坐在同樣數(shù)目的電話面前,將夜里從世界各地收到的新聞告知訂戶。這個無法比擬的服務機構(gòu)經(jīng)常得到介紹。除了電話,每個記者面前還有一組蓄電池,能與這樣那樣的錄音線路保持暢通。訂戶不僅聽到敘述,而且還看到事件的經(jīng)過。記者敘述的社會新聞是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過的,這時記者將密集攝影照下的主要階段播放出來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招呼十大宇宙記者中的一個——這是隨著星際的新發(fā)現(xiàn)而發(fā)展的一種業(yè)務。
“喂,卡斯,您收到什么消息嗎?……”
“從水星、金星和火星拍來的傳真照片,先生。”
“火星的照片有意思嗎?……”
“是的!中央帝國發(fā)生一次革命,是利用了自由派反動分子攻擊保守共和派的事態(tài)進行的。”
“同我們國家一樣羅!——收到木星的情況嗎?……”
“還沒有任何情況!我們不能解釋木星人的信號。或許我們的信號他們收不到?……”
“這是您的事,我要您為此負責,卡斯先生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很不滿意地回答,來到科學編輯室。
30個學者俯在計數(shù)器上,沉浸在95次方程式的計算之中。有幾個人像初小學生做四則運算那樣挺不費力,甚至在演算代數(shù)無限大和24維空間的公式時,也輕輕松松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像炸彈一樣,落到他們當中。
“諸位,我聽到什么來著?木星沒有任何回音?……總是這樣!瞧,科爾萊,您啃這個星球已經(jīng)啃了20年,我覺得……”
“有什么辦法呢,先生,”受到質(zhì)問的學者回答,“透鏡還有待于改進!……即使是三公里的天文望遠鏡也罷……”
“您聽見了吧,皮爾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打斷他,對科爾萊旁邊的人說話。“透鏡還有待于改進!……這是您的專長,親愛的!仔細想想,見鬼!仔細想想!”
然后又對科爾萊說:
“木星除外,我們至少得到了月球的研究結(jié)果吧?……”
“沒有進展,班奈特先生!”
“啊!這回,您不歸罪于望遠鏡了!月球比火星近六百倍,我們跟火星的通訊已經(jīng)建立起正規(guī)來往。不是缺少天文望遠鏡……”
“不是!但缺少的是居民。”科爾萊回答,像好作思索的學者那樣乖巧地一笑!
“您敢斷定,月球上沒有人住?”
“班奈特先生,至少在對著我們那半邊上沒有人。誰知道另一半邊……”
“那么,科爾萊,有一個很簡單的檢驗方法……”
“什么方法?……”
“使月球轉(zhuǎn)過來!”
當天,班奈特工廠的學者們開始鉆研用機械方法,使地球的衛(wèi)星翻過身來。
再說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也該滿意了。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一個天文學家剛確定新星岡第尼的成分。這顆星球繞太陽旋轉(zhuǎn)的軌道為一千二百億億,另八百四十一萬億,另三億四千八百萬,另二十八萬四千六百二十三米另七厘米,歷時五百七十二年另一百九十四天十二小時四十三分另九秒八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對數(shù)字的準確十分高興。他高聲說:
“好!趕快通知采訪處。你們知道,公眾對這些天文問題如醉如狂。我意,新聞登在今天的報上!”
離開采訪廳之前,弗蘭西斯·班奈特到采訪特別小組轉(zhuǎn)了一下,對負責采訪名人的記者說:
“您采訪過威爾科克斯總統(tǒng)嗎?”
“采訪過,班奈特先生,我在報導欄發(fā)表一則消息:他感到疼痛的準定是胃擴大,他在接受最細致的插管灌腸治療。”
“好極了。查普曼殺人事件呢?……您采訪過應該出席重罪法庭的法官嗎?……”
“采訪過,對犯罪性質(zhì)人人意見一致,案件不必再提交給他們。被告不必經(jīng)過判決便可處決……”
“好極了!……好極了!……”
毗鄰的大廳是個寬敞的回廊,長達半公里,用作廣告科。不難想象。像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這樣一份報紙的廣告科該是什么樣子,它每天平均收入三百萬美元。由于一套巧妙的系統(tǒng),一部分廣告以嶄新的形式傳播,這形式是用三美元向一個餓死的窮鬼買下專利證的。這就是用云層反射作巨大的廣告,大得整個地區(qū)的人都能看到。這個回廊有上千只放映機不停地向云層發(fā)射大得無邊的廣告,云層以彩色顯示出來。
這一天,弗蘭西斯·班奈特走進廣告廳時,卻看到機械師抱起手臂,待在不開動的放映機旁邊。他問怎么回事……作為回答,那人向他指指蔚藍無云的天空。
“不錯!……好天氣,”他喃喃地說,“不能作天空廣告!怎么辦?如果要下雨,倒可以制造雨!但不需要雨,要的是云層!……”
“是的……又白又美的云層!”機械師組長回答。
“那么,弗格森·馬爾克先生,您對氣象處的科學編輯室說一聲。就說我讓他們積極過問一下人造云的問題。確實不能這樣受好天氣的擺弄!”
視察過報館的各個部門之后,弗蘭西斯·班奈特走到招待廳,派駐美國的大使和特命全權(quán)部長在那里等候他。他們都來向無所不能的經(jīng)理討主意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走進招待廳時,他們正在熱烈地談論。
“請閣下原諒我,”法國大使對俄國大使說,“我看歐洲地圖沒有什么可改變的,北方屬于斯拉夫人,好的!但南方屬于拉丁民族!我覺得我們?nèi)R茵河的共同疆界很好!可是,要知道,我國政府將抵制一切妨礙我們羅馬、馬德里和維也納行政區(qū)的舉措!”
“說得好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介入談話說。“俄國大使先生,貴國遼闊的疆域從萊茵河畔伸展到中國邊境,北冰洋、大西洋、黑海、博斯普魯斯海峽、印度洋的海水沖刷著綿延不斷的海疆,您怎么還不滿足?再說,何必恫嚇呢?有了現(xiàn)代這些發(fā)明:能打到一百公里的窒息彈,能一下子消滅整支軍隊,長達20 里的電火花,能在幾小時內(nèi)毀滅整個民族、攜帶著鼠疫菌、霍亂菌、黃熱病菌的炮彈,戰(zhàn)爭還有可能嗎?”
“我們知道這一點,班奈特先生!”俄國大使回答。“但所欲之事能不為之嗎?……東部邊境我們受到黃種人的驅(qū)趕①,我們必須不惜一切,往西試它一下……”
①作者在這里諷刺俄國帝國主義者向西擴張的借口。
“就這個嗎,先生?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用保護者的口吻反問。“那么,既然中國人口的迅速增長對世界是個危險②,我們便向天子施加壓力好了!必須讓他給臣民限定出生率的極限,超過的話就判以死刑!多一個孩子嗎?……那就少一個父親!這便能補救。而您呢,先生,”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對英國領事說,“我能為您效勞嗎?……”
②這是西方某些學者的一種極端錯誤的論調(diào),從下文作者提出的辦法來看,表明凡爾納并不以為然。
“能幫大忙呢,班奈特先生,”英國領事回答,“只要您的報紙肯開展一場有利于我們的筆仗……”
“關于什么?……”
“很簡單,就是抗議英國和美國合并……”
“很簡單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聳聳肩,高聲說。“合并已經(jīng)拖了150年!英國人永遠不能忍受,由于人間事物會循環(huán)往復,他們的國家成了美國的殖民地?這真是熱昏!貴國政府怎能相信我會進行一場反愛國主義的筆仗呢?……”
“班奈特先生,您知道,根據(jù)蒙羅埃的理論,整個美洲應屬于美國人,但只是美洲,而不是……”
“英國只不過是我們的一個殖民地,先生,最美的殖民地之一。別指望我們會同意讓它獨立!”
“您拒絕?……”
“我拒絕,如果您堅持,我們會制造一個casus belli(出色事件),只消讓我們的一個記者來篇采訪!”
“完了!”領事難受地小聲說。“聯(lián)合王國、加拿大和新不列顛都屬于美國,印度屬于俄國,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屬于它們自己!古老的英國還剩下什么呢?……一無所剩!”
“一無所剩,先生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反問:“那么,直布羅陀呢?”
這當兒,正午的鐘聲敲響了。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作了一個手勢,結(jié)束接見,離開大廳,坐上一張輪椅,幾分鐘后來到大廈盡頭,相距一公里的餐廳。
午餐已經(jīng)準備好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入席。一排管與開關置于他伸手可及的地方,他面前環(huán)形而立傳真電話的鏡面,熒光屏上出現(xiàn)他在巴黎的公館的餐廳。盡管有時差,班奈特夫婦約好同時進餐。沒有什么比這樣雖然遠隔重洋卻能親密相會、相對而視、用傳真電話通話更愜意的了。
這時,巴黎那間餐廳空無一人。
“伊迪絲姍姍來遲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思忖。“噢!女人的準時!一切都在進步,這卻例外!……”
他一面在作這番過份的思索,一面擰開一個開關。
就像當時的富豪那樣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不使用家庭廚房,他是“家庭食品公司”的訂戶。這個大公司通過一個氣壓傳送管網(wǎng),將上千種菜肴送給訂戶。不消說,這種傳送方法價格昂貴,但烹調(diào)屬于一流,這個優(yōu)點能消弭男女兩性之間善于烹飪卻易動肝火那一類現(xiàn)象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于是獨自進餐,心中不無遺憾。他喝完咖啡時,班奈特太太回到家里,出現(xiàn)在傳真電話的熒光屏上。
“你上哪兒去啦,親愛的伊迪絲?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問道。
“唉!”班奈特太太回答,“你吃完啦?……我來晚啦?……我上哪兒?……上時裝店!……今年的帽子真迷人!不是帽子啦……是圓屋頂,是拱頂!……我有點流連忘返啦!……”
“有點!親愛的,可我午飯都吃完了……”
“那么走吧,我的朋友……去干你的事吧,”班奈特太太回答,“我還要去一次時裝縫紉店。”
這個裁縫一點不遜于著名的伍爾姆斯派爾,后者恰如其分地說過:“女人重要的是外形!”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吻了吻傳真電話熒光屏上班奈特太太的面頰,然后走向窗口,他的空中小汽車在窗口等著他。
“先生上哪兒去?”司機問道。
“唔……我有時間……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。“把我送到尼亞加拉瀑布發(fā)電廠去。”
空中汽車是根據(jù)比空氣略重的飛行器的原則建造的出色機器,每小時在空中飛行六百公里。在它底下,城市依次掠過,熙熙攘攘的人行道沿著街道輸送行人,鄉(xiāng)村像一大片蜘蛛網(wǎng),布滿電線網(wǎng)。
半小時后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來到他的尼亞加拉工廠,這個工廠利用瀑布的水力發(fā)電,他再賣給或租給消費者。他視察一結(jié)束,便經(jīng)費城、波士頓和紐約,回到中心城。五點左右,空中汽車便抵達了。
在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候見室里有許多人。大家等待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來,他每天要接見求見者。這是一些發(fā)明家,申請貸給資金;還有掮客,提議進行聽來有利可圖的交易。在形形色色的建議中,必須作出抉擇,摒棄糟糕的,研究可疑的,接受良好的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迅速打發(fā)走帶來一無用處或不切實際的想法的人。有一個人不是想振興繪畫嗎?這門藝術變得過時了,以致米勒①的《三鐘》不久前以15法郎出售,這是由于20世紀末日本人Aruziswa-Riochi-Nichome-Sanjukamboz-kio-Baski-ku②發(fā)明了彩色照片,這個日本人的名字很快便遐邇聞名了。另一個人不是找到了生命之菌嗎?這種菌一經(jīng)注入人體,便能使人長生不老。這一個是化學家,竟然剛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種新的物體“尼依利恩”,每克值到三百萬美元。那一個是個大膽的醫(yī)生,竟然聲稱掌握醫(yī)治腦炎的特效藥……
①米勒(1814—1875),法國畫家,善繪農(nóng)村景象。
②這是音譯,難以譯出。
所有這些幻想家立即被帶了出去。
還有幾個得到較好的接待。先是一個年輕人,他寬大的腦門表明他聰穎過人。
“先生,”他說,“如果以前能數(shù)出75個單質(zhì),那末今天這個數(shù)目已減少到三個,您知道嗎?”
“好極了。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。
“先生,我即將做到把這三個單質(zhì)減少到一個。要是我不缺錢,過幾個星期,我就能成功。”
“那么怎樣?……”
“那么,先生,我便能確確實實地找到絕對。”
“這項發(fā)現(xiàn)的結(jié)果呢?……”
“那就能制造出一切物質(zhì):石頭,木頭,金屬,纖維蛋白……非常容易。”
“您認為能造出一個活人嗎?……”
“完全能夠……只缺少靈魂!……”
“只缺少這個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含譏帶諷地說,但他還是把這個年輕的化學家分到報紙的科學編輯室。
第二個發(fā)明家依據(jù)的是古老的經(jīng)驗,這些經(jīng)驗源自十九世紀,此后常常更新;他考慮連鍋端地移動整個城市。這是指離海邊十五哩的薩夫城,打算用鐵軌把它運到海濱,改成海水浴療養(yǎng)地。可是已經(jīng)有建筑物的地皮和尚未建筑的地皮需要巨額資金去買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被這個計劃所吸引,同意出資一半。
“您知道,先生,”第三個申求者對他說,“有了我們的蓄電池和太陽、地熱變壓器,我們已能使四季氣候相同。我打算再作改進。將我們掌握的一部分能量轉(zhuǎn)成熱能,再輸送到極圈,融化冰層……”
“把您的計劃留下,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,“您一周后再來吧!”
最后,第四個學者帶來信息:激動全世界的一個問題即將在今晚得到解答。
眾所周知,一個世紀以前,一項大膽的試驗吸引了公眾對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醫(yī)生的注意。他是人類冬眠,也就是說,暫停生命機能,隔一段時間再復活的深信不疑的擁護者,已決定在自己身上試驗他的方法是否有效。他自書遺囑,指明如何進行,能在一百年之后使他恢復生命的手術,然后使自己忍受零下172 度的寒冷;費思伯恩醫(yī)生處于木乃伊狀態(tài)后,埋在墳墓里,直到指定的時間。
正是今天,2889年7月25日,期限到了,有人來向弗蘭西斯·班奈特提出,在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一個大廳里進行人們翹首盼望的復活手術。這樣,公眾便能了解每分每秒的情況。
建議被接受了。手術要到晚上十點才進行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來到收聽室,躺在一張長椅上。然后,他擰轉(zhuǎn)一個開關,接通中央樂團。
經(jīng)過一天繁忙勞累,他在我們最優(yōu)秀的大師的作品中找到了多么美好的享受啊,人人皆知,這些作品是根據(jù)一系列美妙的代數(shù)調(diào)和公式寫成的!
夜幕降臨,弗蘭西斯·班奈特沉湎在半睡半欣賞的狀態(tài)中,連自己也沒意識到。一扇門霍地打開了。
“誰呀?”他觸了一下手下的摁鈕,說道。
旋即空氣中產(chǎn)生電流振蕩,變得通明雪亮。
“啊!是您,醫(yī)生?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說。
“是我,”薩姆大夫回答,他剛照例出診回來——按年預定。“怎么啦?”
“很好!”
“那就好……伸出舌頭看看?”
他用顯微鏡去看舌頭。
“很好……脈搏呢……”
他用脈搏記錄器來把脈,這個器械酷似地震記錄儀。
“好極了!……胃口呢?……”
“唉!”
“是的……胃!……胃好不了!胃老化了!……必須堅決給您換一個新的!……”
“再看吧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。“這段時間里,大夫,您跟我一起吃晚飯吧!”
吃飯時,同巴黎的電話傳直接通了。這回,班奈特太太坐在桌前,席間,薩姆大夫妙語連珠,晚飯吃得十分愉快。一吃完飯,弗蘭西斯·班奈特就問:
“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中心城,親愛的伊迪絲?”
“我馬上動身。”
“走海底管道還是坐空中火車?……”
“走海底管道。”
“那么你馬上回到這里羅?”
“晚上11點59分。”
“巴黎時間?……”
“不,不!……中心城時間。”
“一會兒見,別誤了海底管道的時間!”
從歐洲走海底管道要花295分鐘,確實比空中火車快得多,空中火車每小時只走一千公里。
醫(yī)生答應回頭來參加他的同僚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的復活節(jié)手術后,抽身走了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想結(jié)一下當天的帳目,回到他的辦公室。這是一項巨大的交易,每天數(shù)額上升到八十萬美元。幸虧近代器械的進步使這類工作變得易如反掌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靠了電子計算機①很快便算完了帳。
①原文為電子計算琴。
時候正好。他剛摁完加法器的最后一個按鍵,試驗廳便要求他蒞臨。他馬上前往,一大群學者,薩姆大夫就在其中,在廳內(nèi)迎迓。
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的身軀躺在棺材里,放在大廳中央的擱凳上。
電話傳真已經(jīng)開動。全世界即將看到手術的各個階段。
人們打開了棺材……從中取出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……他始終像個木乃伊,蠟黃、堅硬、干枯。像木頭那樣梆梆響……給他加熱……通電……沒有任何反應……給他催眠……給他催眠暗示……無法解釋這種極端蠟屈癥狀態(tài)……
“薩姆大夫,你來吧?……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說。
大夫偏向這具身軀,聚精會神地觀察……他用皮下注射法注入幾滴布朗—塞卡爾的著名藥水,這時還十分流行……木乃伊照樣紋絲不動。
薩姆大夫開口說:“我想,冬眠時間太長了……”
“哈!哈!……”
“我想,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死了。”
“死了?……”
“像普通人死了那樣!”
“他什么時候死的?……”
“什么時候?……”薩姆大夫回答。“死了100年。就是說,從他異想天開,熱愛科學,冰凍自己開始!……”
“得了,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說,“這種方法需要完善!”
“完善這個詞用得好。”薩姆大夫接口道,這時,冬眠科學委員會將棺木抬走了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身后跟著薩姆大夫,回到自己房里,過了這排得滿滿的一天,他顯得十分疲憊,醫(yī)生建議他睡覺前洗個澡。
“您說得對,大夫……這能使我休息過來……”
“完全休息過來,班奈特先生,如果您愿意,我出去吩咐一下……”
“用不著,大夫。樓里總是準備好洗澡水,我甚至不用麻煩走出臥房去洗澡。瞧,只要摁一下這電鈕,浴盆便會開動起來,您會看到浴盆出現(xiàn),放滿了37度的溫水!”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剛摁了一下電鈕。一陣輕輕的聲音響起來,越來越響……隨后,有一扇門打開了,浴盆出現(xiàn),在鐵軌上滑行……
天哪!薩姆大夫捂住了臉,從浴盆里冒出了又惱又羞的小聲叫喊……
原來班奈特太太從海底管道回來已有半小時,正待在澡盆里……
翌日,2889年7月26日,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又開始他20公里路程的巡回視察辦公,晚上,他的加法器運轉(zhuǎn)起來,這一天的利潤數(shù)額達到85萬美元——比昨天多五萬美元。
一個好職業(yè),這是29世紀末一個新聞業(yè)巨子的職業(yè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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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法】儒勒·凡爾納/文
29世紀的人生活在不斷變換的環(huán)境中,表面卻一無所感似的。他們對奇跡美景已經(jīng)厭倦,面對日新月異的進步成果十分淡漠。他們覺得一切都自然得很。然而,倘若同往昔比一比,他們便會更珍惜我們的文明,并重視走過的道路。到那時,我們的現(xiàn)代城市會變得更加出色,道路寬達100米,樓房高達300米,樓內(nèi)恒溫,天空中千萬輛空中小汽車和空中公共汽車穿梭往來!這些城市的人口有時多達到1000萬,周圍是1000年前的大小村莊,巴黎、倫敦、柏林、紐約那樣的城市,往昔是空氣污濁,道路泥濘,馬車來來往往,車廂搖搖晃晃——是的,用馬來拉!令人難以相信!假若馬兒能令人想象郵船和鐵路作用的不完備,輪船火車的經(jīng)常相撞,還有蝸行牛步似的緩慢,那末,旅客坐空中火車、尤其是每小時1500公里的海底氣壓管道,有多少錢不肯花呢?最后,那時的人心想,我們的祖先不得不使用所謂“電報”這種洪荒時代的工具,如今能使用電話和傳真,不是愜意得多嗎?
真是稀奇!這些驚人的變化建立在我們的祖先完全熟知的原則上,而他們可以說絲毫不會利用這些原則得到好處。實際上,熱能、蒸汽、電力,同人類一樣古老。19世紀末,學者不是已經(jīng)斷言,物理和化學能量的唯一區(qū)別,就是在于兩者所固有的氣體粒子的顫動方式嗎?
既然認識所有這些能量的親緣關系已邁出了一大步,確實很難想象,到終于確定區(qū)分這些能量的每一種顫動方式,竟需要這么長的時間。直接從這一種方式過渡到另一種方式,或者單純地產(chǎn)生一種顫動方式,這些手段直到最近才發(fā)現(xiàn),尤其不可思議。
然而事情的發(fā)展就是這樣,只是在2790年,即一百年前,鼎鼎大名的奧斯瓦爾德·尼埃爾才達到這一步。
這個偉人是人類真正的造福者,他的天才發(fā)現(xiàn)是其他發(fā)現(xiàn)之母!從中產(chǎn)生一群發(fā)明家,導至出現(xiàn)不同凡響的詹姆士·杰克遜。正由于他,我們才獲得新的蓄電池,有的能積聚太陽能,還有的能積聚地球內(nèi)的電力,這類蓄電池終于能積聚來自任何源泉,如瀑布、風、江河等等的能量。同樣由于他,我們才有了變壓器,這變壓器聽從一把普通搖柄的指揮,在蓄電池中吸取強大的能量,完成了所要做的工作之后,又以熱、光、電和機械能的形式釋放回空間。
是的!正是從發(fā)明了這兩件器械之日起,才真正獲得了進步。它們給人以近乎無限的力量。它們的用途不計其數(shù)。以夏天的酷熱來緩解冬天的嚴寒,使農(nóng)業(yè)起了變革。給航空工具提供了原動力,使商業(yè)獲得輝煌的發(fā)展。由此而擁有不需電池和機器卻源源不斷產(chǎn)生的電力,不需煤炭和加熱卻產(chǎn)生的光,還有這成百倍增加工業(yè)生產(chǎn)的取之不竭的能源。
所有這些奇跡,我們就要在一座美侖美奐的大樓里遇到,這就是新近在第16823林蔭道上開張的“世界先驅(qū)”大樓。
如果《紐約先驅(qū)報》的創(chuàng)建者戈登·班奈特今天復生,看到這屬于他鼎鼎大名的子孫弗蘭西斯·班奈特的金碧輝煌的大理石大廈,會作何感想呢?30 代過去了,班奈特家族仍然掌握著《紐約先驅(qū)報》。兩百年前,合眾國政府從華盛頓遷至中心城,這份報紙也跟隨政府搬遷——政府當然不會跟隨報紙搬遷,改名為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。
在弗蘭西斯·班奈特主持下,不能想象這份報紙會破產(chǎn)。不!相反,它的新經(jīng)理開創(chuàng)了電話服務業(yè),要給它注入無與倫比的能量和活力。
大家熟悉這種方法,由于電話使用變得難以想象的廣泛,這種方法也就變得切實可行。每天早上,用不著像古代那樣付梓印刷,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“說話 ”了。訂戶跟采訪記者、政治家或?qū)W者迅速交談,便獲悉感興趣的事。至于買報的人,眾所周知,只消幾分錢,便能在無數(shù)的留聲亭了解當日報紙的內(nèi)容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的革新刺激了這份年代悠久的報紙。幾個月內(nèi),訂戶增加到8500萬,經(jīng)理的財產(chǎn)逐漸增至300億,今天又大大超過了這個數(shù)目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依仗這筆財產(chǎn),終于興建了新大樓——有四個正面的巨大建筑,每一面長達三公里,層頂上飄揚著合眾國75顆星的光榮旗幟。
這時節(jié),報業(yè)之王弗蘭西斯·班奈特是會成為南北美洲之王的,如果美洲人一旦會接受一個君主的話,您懷疑嗎?各國大使和我們的部長忙于拜訪他,乞求他的建議,征求他的贊同,哀求他萬能的報紙支持。得到他贊助的學者,得到他贍養(yǎng)的藝術家,得到他津貼的發(fā)明家,數(shù)不勝數(shù)!他的王國使人精疲力竭,他的工作毫無休息,以前的人準保忍受不了每日這樣的操勞。幸虧今日的人受惠于衛(wèi)生和體育的進步——平均壽命從37歲增至68歲,并受惠于無菌食品的調(diào)制,體格更為強健;下一步是發(fā)現(xiàn)有營養(yǎng)的氣體,能供人食用……只要呼吸就行。
現(xiàn)在,如果您樂意了解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的工作日包含的內(nèi)容,請費心跟隨他繁雜的事務活動——今天是2889年7月25日。
今天早晨,弗蘭西斯·班奈特醒來時情緒相當惡劣。他的妻子待在法國已有一周,他感到有點孤零零。別人會相信他這樣嗎?他們結(jié)婚10年,伊迪絲·班奈特夫人,這個絕色美人是頭一回走開這么長時間。通常,兩三天便足夠她赴歐一次,尤其是到巴黎,她常到那里去買帽子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一醒來就打開錄音電話機,電話機的線路直通他在香榭麗舍擁有的公館。
以錄音器完善的電話又是我們時代的一項成就!如果說,用電流傳送話音已年代非常久遠,那末,它能傳送影像只是不久以前的事。這是一項寶貴的發(fā)明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在一面錄像鏡中看到克服公隔的遠距離而再現(xiàn)的妻子時,他可不是最末一個祝福發(fā)明家的人。
多柔美的影像啊!班奈特夫人由于昨夜的舞會或看戲。略呈倦意,還躺在床上。雖然那邊已近中午,她還睡著,迷人的頭埋在枕頭的花邊中。
瞧她動彈了……嘴唇在翕動……她準是在做夢?……是的!她在做夢……她的嘴吐出一個名字:“弗蘭西斯……我親愛的弗蘭西斯!……”
他的名字經(jīng)這甜蜜嗓子說出,使弗蘭西斯·班奈特的心緒寬慰了許多。他不想叫醒睡美人,一骨碌爬下了床,鉆進機械穿衣器中。
兩分鐘后,他用不著仆人幫忙,機器已給他洗過、梳過頭,穿上鞋,穿好衣服,從上到下扣好鈕扣,將他送到辦公室門口。每天例行的巡視就要開始。
弗蘭西斯最先走入的是連載小說家大廳。
這個廳非常寬敞,上面是一個半透明的跨度很大的穹頂。在一角,有好多部電話機,成百個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小說家通過電話機,向狂熱的讀者口述成百部小說的上百個章節(jié)。
看到一個連載小說家正在作五分鐘的休息。
“很好,親愛的,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對他說,“您最新的一章很好!年輕的農(nóng)家女跟她的情人談論先驗哲學的某些問題,這個場面觀察得十分細膩。田園風俗描繪得絕妙不過!繼續(xù)下去,我親愛的阿奇博爾德,鼓足勇氣!由于您的關系,從昨天起新增加了一萬訂戶!”
他轉(zhuǎn)過身來,對另一個合作者說:“約翰·拉斯特先生,我對您不太滿意!您的小說情節(jié)不真實!您奔向目標太快了!那末,文獻式的方法呢?必須解剖,約翰·拉斯特,必須解剖!不是用筆來描寫我們的時代,而是用解剖刀!凡是發(fā)生在真實生活中的情節(jié),都是稍縱即逝和接連不斷的思想溶合的結(jié)果,必須仔細一一分清,才能創(chuàng)造出一個活生生的人!電流催眠術能把人解剖開,區(qū)分出兩種人格,運用這種方法,再簡便沒有!瞧一瞧自己的生活,我親愛的約翰·拉斯特!我剛才褒獎了您的同事,模仿一下他吧!您自己作催眠術……嗯?……您會作的,說呀?……不夠,不夠!”
給了這一席指點之后,弗蘭西斯·班奈特繼續(xù)視察,走進了采訪廳。他的1500個采訪記者,坐在同樣數(shù)目的電話面前,將夜里從世界各地收到的新聞告知訂戶。這個無法比擬的服務機構(gòu)經(jīng)常得到介紹。除了電話,每個記者面前還有一組蓄電池,能與這樣那樣的錄音線路保持暢通。訂戶不僅聽到敘述,而且還看到事件的經(jīng)過。記者敘述的社會新聞是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過的,這時記者將密集攝影照下的主要階段播放出來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招呼十大宇宙記者中的一個——這是隨著星際的新發(fā)現(xiàn)而發(fā)展的一種業(yè)務。
“喂,卡斯,您收到什么消息嗎?……”
“從水星、金星和火星拍來的傳真照片,先生。”
“火星的照片有意思嗎?……”
“是的!中央帝國發(fā)生一次革命,是利用了自由派反動分子攻擊保守共和派的事態(tài)進行的。”
“同我們國家一樣羅!——收到木星的情況嗎?……”
“還沒有任何情況!我們不能解釋木星人的信號。或許我們的信號他們收不到?……”
“這是您的事,我要您為此負責,卡斯先生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很不滿意地回答,來到科學編輯室。
30個學者俯在計數(shù)器上,沉浸在95次方程式的計算之中。有幾個人像初小學生做四則運算那樣挺不費力,甚至在演算代數(shù)無限大和24維空間的公式時,也輕輕松松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像炸彈一樣,落到他們當中。
“諸位,我聽到什么來著?木星沒有任何回音?……總是這樣!瞧,科爾萊,您啃這個星球已經(jīng)啃了20年,我覺得……”
“有什么辦法呢,先生,”受到質(zhì)問的學者回答,“透鏡還有待于改進!……即使是三公里的天文望遠鏡也罷……”
“您聽見了吧,皮爾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打斷他,對科爾萊旁邊的人說話。“透鏡還有待于改進!……這是您的專長,親愛的!仔細想想,見鬼!仔細想想!”
然后又對科爾萊說:
“木星除外,我們至少得到了月球的研究結(jié)果吧?……”
“沒有進展,班奈特先生!”
“啊!這回,您不歸罪于望遠鏡了!月球比火星近六百倍,我們跟火星的通訊已經(jīng)建立起正規(guī)來往。不是缺少天文望遠鏡……”
“不是!但缺少的是居民。”科爾萊回答,像好作思索的學者那樣乖巧地一笑!
“您敢斷定,月球上沒有人住?”
“班奈特先生,至少在對著我們那半邊上沒有人。誰知道另一半邊……”
“那么,科爾萊,有一個很簡單的檢驗方法……”
“什么方法?……”
“使月球轉(zhuǎn)過來!”
當天,班奈特工廠的學者們開始鉆研用機械方法,使地球的衛(wèi)星翻過身來。
再說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也該滿意了。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一個天文學家剛確定新星岡第尼的成分。這顆星球繞太陽旋轉(zhuǎn)的軌道為一千二百億億,另八百四十一萬億,另三億四千八百萬,另二十八萬四千六百二十三米另七厘米,歷時五百七十二年另一百九十四天十二小時四十三分另九秒八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對數(shù)字的準確十分高興。他高聲說:
“好!趕快通知采訪處。你們知道,公眾對這些天文問題如醉如狂。我意,新聞登在今天的報上!”
離開采訪廳之前,弗蘭西斯·班奈特到采訪特別小組轉(zhuǎn)了一下,對負責采訪名人的記者說:
“您采訪過威爾科克斯總統(tǒng)嗎?”
“采訪過,班奈特先生,我在報導欄發(fā)表一則消息:他感到疼痛的準定是胃擴大,他在接受最細致的插管灌腸治療。”
“好極了。查普曼殺人事件呢?……您采訪過應該出席重罪法庭的法官嗎?……”
“采訪過,對犯罪性質(zhì)人人意見一致,案件不必再提交給他們。被告不必經(jīng)過判決便可處決……”
“好極了!……好極了!……”
毗鄰的大廳是個寬敞的回廊,長達半公里,用作廣告科。不難想象。像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這樣一份報紙的廣告科該是什么樣子,它每天平均收入三百萬美元。由于一套巧妙的系統(tǒng),一部分廣告以嶄新的形式傳播,這形式是用三美元向一個餓死的窮鬼買下專利證的。這就是用云層反射作巨大的廣告,大得整個地區(qū)的人都能看到。這個回廊有上千只放映機不停地向云層發(fā)射大得無邊的廣告,云層以彩色顯示出來。
這一天,弗蘭西斯·班奈特走進廣告廳時,卻看到機械師抱起手臂,待在不開動的放映機旁邊。他問怎么回事……作為回答,那人向他指指蔚藍無云的天空。
“不錯!……好天氣,”他喃喃地說,“不能作天空廣告!怎么辦?如果要下雨,倒可以制造雨!但不需要雨,要的是云層!……”
“是的……又白又美的云層!”機械師組長回答。
“那么,弗格森·馬爾克先生,您對氣象處的科學編輯室說一聲。就說我讓他們積極過問一下人造云的問題。確實不能這樣受好天氣的擺弄!”
視察過報館的各個部門之后,弗蘭西斯·班奈特走到招待廳,派駐美國的大使和特命全權(quán)部長在那里等候他。他們都來向無所不能的經(jīng)理討主意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走進招待廳時,他們正在熱烈地談論。
“請閣下原諒我,”法國大使對俄國大使說,“我看歐洲地圖沒有什么可改變的,北方屬于斯拉夫人,好的!但南方屬于拉丁民族!我覺得我們?nèi)R茵河的共同疆界很好!可是,要知道,我國政府將抵制一切妨礙我們羅馬、馬德里和維也納行政區(qū)的舉措!”
“說得好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介入談話說。“俄國大使先生,貴國遼闊的疆域從萊茵河畔伸展到中國邊境,北冰洋、大西洋、黑海、博斯普魯斯海峽、印度洋的海水沖刷著綿延不斷的海疆,您怎么還不滿足?再說,何必恫嚇呢?有了現(xiàn)代這些發(fā)明:能打到一百公里的窒息彈,能一下子消滅整支軍隊,長達20 里的電火花,能在幾小時內(nèi)毀滅整個民族、攜帶著鼠疫菌、霍亂菌、黃熱病菌的炮彈,戰(zhàn)爭還有可能嗎?”
“我們知道這一點,班奈特先生!”俄國大使回答。“但所欲之事能不為之嗎?……東部邊境我們受到黃種人的驅(qū)趕①,我們必須不惜一切,往西試它一下……”
①作者在這里諷刺俄國帝國主義者向西擴張的借口。
“就這個嗎,先生?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用保護者的口吻反問。“那么,既然中國人口的迅速增長對世界是個危險②,我們便向天子施加壓力好了!必須讓他給臣民限定出生率的極限,超過的話就判以死刑!多一個孩子嗎?……那就少一個父親!這便能補救。而您呢,先生,”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對英國領事說,“我能為您效勞嗎?……”
②這是西方某些學者的一種極端錯誤的論調(diào),從下文作者提出的辦法來看,表明凡爾納并不以為然。
“能幫大忙呢,班奈特先生,”英國領事回答,“只要您的報紙肯開展一場有利于我們的筆仗……”
“關于什么?……”
“很簡單,就是抗議英國和美國合并……”
“很簡單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聳聳肩,高聲說。“合并已經(jīng)拖了150年!英國人永遠不能忍受,由于人間事物會循環(huán)往復,他們的國家成了美國的殖民地?這真是熱昏!貴國政府怎能相信我會進行一場反愛國主義的筆仗呢?……”
“班奈特先生,您知道,根據(jù)蒙羅埃的理論,整個美洲應屬于美國人,但只是美洲,而不是……”
“英國只不過是我們的一個殖民地,先生,最美的殖民地之一。別指望我們會同意讓它獨立!”
“您拒絕?……”
“我拒絕,如果您堅持,我們會制造一個casus belli(出色事件),只消讓我們的一個記者來篇采訪!”
“完了!”領事難受地小聲說。“聯(lián)合王國、加拿大和新不列顛都屬于美國,印度屬于俄國,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屬于它們自己!古老的英國還剩下什么呢?……一無所剩!”
“一無所剩,先生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反問:“那么,直布羅陀呢?”
這當兒,正午的鐘聲敲響了。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作了一個手勢,結(jié)束接見,離開大廳,坐上一張輪椅,幾分鐘后來到大廈盡頭,相距一公里的餐廳。
午餐已經(jīng)準備好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入席。一排管與開關置于他伸手可及的地方,他面前環(huán)形而立傳真電話的鏡面,熒光屏上出現(xiàn)他在巴黎的公館的餐廳。盡管有時差,班奈特夫婦約好同時進餐。沒有什么比這樣雖然遠隔重洋卻能親密相會、相對而視、用傳真電話通話更愜意的了。
這時,巴黎那間餐廳空無一人。
“伊迪絲姍姍來遲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思忖。“噢!女人的準時!一切都在進步,這卻例外!……”
他一面在作這番過份的思索,一面擰開一個開關。
就像當時的富豪那樣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不使用家庭廚房,他是“家庭食品公司”的訂戶。這個大公司通過一個氣壓傳送管網(wǎng),將上千種菜肴送給訂戶。不消說,這種傳送方法價格昂貴,但烹調(diào)屬于一流,這個優(yōu)點能消弭男女兩性之間善于烹飪卻易動肝火那一類現(xiàn)象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于是獨自進餐,心中不無遺憾。他喝完咖啡時,班奈特太太回到家里,出現(xiàn)在傳真電話的熒光屏上。
“你上哪兒去啦,親愛的伊迪絲?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問道。
“唉!”班奈特太太回答,“你吃完啦?……我來晚啦?……我上哪兒?……上時裝店!……今年的帽子真迷人!不是帽子啦……是圓屋頂,是拱頂!……我有點流連忘返啦!……”
“有點!親愛的,可我午飯都吃完了……”
“那么走吧,我的朋友……去干你的事吧,”班奈特太太回答,“我還要去一次時裝縫紉店。”
這個裁縫一點不遜于著名的伍爾姆斯派爾,后者恰如其分地說過:“女人重要的是外形!”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吻了吻傳真電話熒光屏上班奈特太太的面頰,然后走向窗口,他的空中小汽車在窗口等著他。
“先生上哪兒去?”司機問道。
“唔……我有時間……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。“把我送到尼亞加拉瀑布發(fā)電廠去。”
空中汽車是根據(jù)比空氣略重的飛行器的原則建造的出色機器,每小時在空中飛行六百公里。在它底下,城市依次掠過,熙熙攘攘的人行道沿著街道輸送行人,鄉(xiāng)村像一大片蜘蛛網(wǎng),布滿電線網(wǎng)。
半小時后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來到他的尼亞加拉工廠,這個工廠利用瀑布的水力發(fā)電,他再賣給或租給消費者。他視察一結(jié)束,便經(jīng)費城、波士頓和紐約,回到中心城。五點左右,空中汽車便抵達了。
在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候見室里有許多人。大家等待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來,他每天要接見求見者。這是一些發(fā)明家,申請貸給資金;還有掮客,提議進行聽來有利可圖的交易。在形形色色的建議中,必須作出抉擇,摒棄糟糕的,研究可疑的,接受良好的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迅速打發(fā)走帶來一無用處或不切實際的想法的人。有一個人不是想振興繪畫嗎?這門藝術變得過時了,以致米勒①的《三鐘》不久前以15法郎出售,這是由于20世紀末日本人Aruziswa-Riochi-Nichome-Sanjukamboz-kio-Baski-ku②發(fā)明了彩色照片,這個日本人的名字很快便遐邇聞名了。另一個人不是找到了生命之菌嗎?這種菌一經(jīng)注入人體,便能使人長生不老。這一個是化學家,竟然剛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種新的物體“尼依利恩”,每克值到三百萬美元。那一個是個大膽的醫(yī)生,竟然聲稱掌握醫(yī)治腦炎的特效藥……
①米勒(1814—1875),法國畫家,善繪農(nóng)村景象。
②這是音譯,難以譯出。
所有這些幻想家立即被帶了出去。
還有幾個得到較好的接待。先是一個年輕人,他寬大的腦門表明他聰穎過人。
“先生,”他說,“如果以前能數(shù)出75個單質(zhì),那末今天這個數(shù)目已減少到三個,您知道嗎?”
“好極了。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。
“先生,我即將做到把這三個單質(zhì)減少到一個。要是我不缺錢,過幾個星期,我就能成功。”
“那么怎樣?……”
“那么,先生,我便能確確實實地找到絕對。”
“這項發(fā)現(xiàn)的結(jié)果呢?……”
“那就能制造出一切物質(zhì):石頭,木頭,金屬,纖維蛋白……非常容易。”
“您認為能造出一個活人嗎?……”
“完全能夠……只缺少靈魂!……”
“只缺少這個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含譏帶諷地說,但他還是把這個年輕的化學家分到報紙的科學編輯室。
第二個發(fā)明家依據(jù)的是古老的經(jīng)驗,這些經(jīng)驗源自十九世紀,此后常常更新;他考慮連鍋端地移動整個城市。這是指離海邊十五哩的薩夫城,打算用鐵軌把它運到海濱,改成海水浴療養(yǎng)地。可是已經(jīng)有建筑物的地皮和尚未建筑的地皮需要巨額資金去買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被這個計劃所吸引,同意出資一半。
“您知道,先生,”第三個申求者對他說,“有了我們的蓄電池和太陽、地熱變壓器,我們已能使四季氣候相同。我打算再作改進。將我們掌握的一部分能量轉(zhuǎn)成熱能,再輸送到極圈,融化冰層……”
“把您的計劃留下,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,“您一周后再來吧!”
最后,第四個學者帶來信息:激動全世界的一個問題即將在今晚得到解答。
眾所周知,一個世紀以前,一項大膽的試驗吸引了公眾對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醫(yī)生的注意。他是人類冬眠,也就是說,暫停生命機能,隔一段時間再復活的深信不疑的擁護者,已決定在自己身上試驗他的方法是否有效。他自書遺囑,指明如何進行,能在一百年之后使他恢復生命的手術,然后使自己忍受零下172 度的寒冷;費思伯恩醫(yī)生處于木乃伊狀態(tài)后,埋在墳墓里,直到指定的時間。
正是今天,2889年7月25日,期限到了,有人來向弗蘭西斯·班奈特提出,在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的一個大廳里進行人們翹首盼望的復活手術。這樣,公眾便能了解每分每秒的情況。
建議被接受了。手術要到晚上十點才進行,弗蘭西斯·班奈特來到收聽室,躺在一張長椅上。然后,他擰轉(zhuǎn)一個開關,接通中央樂團。
經(jīng)過一天繁忙勞累,他在我們最優(yōu)秀的大師的作品中找到了多么美好的享受啊,人人皆知,這些作品是根據(jù)一系列美妙的代數(shù)調(diào)和公式寫成的!
夜幕降臨,弗蘭西斯·班奈特沉湎在半睡半欣賞的狀態(tài)中,連自己也沒意識到。一扇門霍地打開了。
“誰呀?”他觸了一下手下的摁鈕,說道。
旋即空氣中產(chǎn)生電流振蕩,變得通明雪亮。
“啊!是您,醫(yī)生?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說。
“是我,”薩姆大夫回答,他剛照例出診回來——按年預定。“怎么啦?”
“很好!”
“那就好……伸出舌頭看看?”
他用顯微鏡去看舌頭。
“很好……脈搏呢……”
他用脈搏記錄器來把脈,這個器械酷似地震記錄儀。
“好極了!……胃口呢?……”
“唉!”
“是的……胃!……胃好不了!胃老化了!……必須堅決給您換一個新的!……”
“再看吧!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回答。“這段時間里,大夫,您跟我一起吃晚飯吧!”
吃飯時,同巴黎的電話傳直接通了。這回,班奈特太太坐在桌前,席間,薩姆大夫妙語連珠,晚飯吃得十分愉快。一吃完飯,弗蘭西斯·班奈特就問:
“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中心城,親愛的伊迪絲?”
“我馬上動身。”
“走海底管道還是坐空中火車?……”
“走海底管道。”
“那么你馬上回到這里羅?”
“晚上11點59分。”
“巴黎時間?……”
“不,不!……中心城時間。”
“一會兒見,別誤了海底管道的時間!”
從歐洲走海底管道要花295分鐘,確實比空中火車快得多,空中火車每小時只走一千公里。
醫(yī)生答應回頭來參加他的同僚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的復活節(jié)手術后,抽身走了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想結(jié)一下當天的帳目,回到他的辦公室。這是一項巨大的交易,每天數(shù)額上升到八十萬美元。幸虧近代器械的進步使這類工作變得易如反掌。弗蘭西斯·班奈特靠了電子計算機①很快便算完了帳。
①原文為電子計算琴。
時候正好。他剛摁完加法器的最后一個按鍵,試驗廳便要求他蒞臨。他馬上前往,一大群學者,薩姆大夫就在其中,在廳內(nèi)迎迓。
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的身軀躺在棺材里,放在大廳中央的擱凳上。
電話傳真已經(jīng)開動。全世界即將看到手術的各個階段。
人們打開了棺材……從中取出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……他始終像個木乃伊,蠟黃、堅硬、干枯。像木頭那樣梆梆響……給他加熱……通電……沒有任何反應……給他催眠……給他催眠暗示……無法解釋這種極端蠟屈癥狀態(tài)……
“薩姆大夫,你來吧?……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說。
大夫偏向這具身軀,聚精會神地觀察……他用皮下注射法注入幾滴布朗—塞卡爾的著名藥水,這時還十分流行……木乃伊照樣紋絲不動。
薩姆大夫開口說:“我想,冬眠時間太長了……”
“哈!哈!……”
“我想,納撒尼爾·費思伯恩死了。”
“死了?……”
“像普通人死了那樣!”
“他什么時候死的?……”
“什么時候?……”薩姆大夫回答。“死了100年。就是說,從他異想天開,熱愛科學,冰凍自己開始!……”
“得了,”弗蘭西斯·班奈特說,“這種方法需要完善!”
“完善這個詞用得好。”薩姆大夫接口道,這時,冬眠科學委員會將棺木抬走了。
弗蘭西斯·班奈特身后跟著薩姆大夫,回到自己房里,過了這排得滿滿的一天,他顯得十分疲憊,醫(yī)生建議他睡覺前洗個澡。
“您說得對,大夫……這能使我休息過來……”
“完全休息過來,班奈特先生,如果您愿意,我出去吩咐一下……”
“用不著,大夫。樓里總是準備好洗澡水,我甚至不用麻煩走出臥房去洗澡。瞧,只要摁一下這電鈕,浴盆便會開動起來,您會看到浴盆出現(xiàn),放滿了37度的溫水!”
弗蘭西斯·班奈特剛摁了一下電鈕。一陣輕輕的聲音響起來,越來越響……隨后,有一扇門打開了,浴盆出現(xiàn),在鐵軌上滑行……
天哪!薩姆大夫捂住了臉,從浴盆里冒出了又惱又羞的小聲叫喊……
原來班奈特太太從海底管道回來已有半小時,正待在澡盆里……
翌日,2889年7月26日,《世界先驅(qū)報》經(jīng)理又開始他20公里路程的巡回視察辦公,晚上,他的加法器運轉(zhuǎn)起來,這一天的利潤數(shù)額達到85萬美元——比昨天多五萬美元。
一個好職業(yè),這是29世紀末一個新聞業(yè)巨子的職業(yè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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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爾納的全部作品
短篇小說有:《圣卡洛斯》、《空中歷險記》、《一個在冰雪中度過的冬天》、《永恒的亞當》、《墨西哥的"幽靈"》、《佐奇瑞大師》、《升D先生和降E小姐》、《皮埃爾.讓》、《圍攻羅馬》、《昂塞勒默.德.蒂勒爾的婚姻》、《漢堡》、《弗列特—弗拉克》、《牛博士的奇想》、《十小時狩獵》、《尚特萊恩伯爵》、《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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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.被譽為“科幻小說之父”是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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